燈火里的清溪

　　在東莞市中共黨史學習教育基地、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路東干部訓練班舊址廣緣庵里，一盞不起眼的油燈靜靜擺放在那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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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1944年冬夜，廣緣庵里，小小的火苗飄飄閃閃，忽明忽暗，油燈下一雙雙眼睛亮如星。駐扎在樟木頭、塘廈等地的日偽軍不會知道，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，中共路東縣委正在舉辦開辟山區(qū)政權訓練班和黨員骨干訓練班，一批批地下黨員和優(yōu)秀青年從四面八方趕來，匯聚在銀瓶山麓南側山高林又密的廣緣庵。昏黃的燈光下，講抗日形勢、講組織紀律、講斗爭策略，學習毛澤東同志著作想必也是必修課之一，這些來自延安窯洞油燈下的文字振奮人心、鼓舞士氣、激揚斗志。

　　轉過年來的春天，在廣緣庵，在油燈下，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又秘密開設路東干部訓練班。這油燈太普通了，莊戶人家都用它，可是由它點燃的星星之火，卻風吹不熄、雨打不滅。帶著廣緣庵的秘密，一批又一批播火者從這里出發(fā)，發(fā)展組織，建立政權，發(fā)動群眾，減租減息，在清塘區(qū)，在常平區(qū)，在莞邑大地，在東江兩岸，在溝谷山林，引燃了人民抗日游擊戰(zhàn)爭的熊熊大火。

　　寧可站著死，決不跪著生！在清溪，僅有300多人口的土橋村先后有32人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，46人參加東江縱隊和粵贛湘邊區(qū)縱隊。那是一代中國人的“覺醒年代”：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！他們是油燈下的“追光者”，無數(shù)熱血兒女匯聚在鮮紅的旗幟下，在昏黃燈光下舉起拳頭宣誓入黨。那一刻，他們心中有火，眼里有光，他們要用這火這光點燃腳下的這片土地。

　　黑夜不論多長，光明總會到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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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清溪在戰(zhàn)火硝煙中挺立。在此之前的幾年里，當莞邑大地炮火紛飛烽煙起，當日機頻頻轟炸日軍入侵，當國民黨軍隊紛紛撤逃，以林錦華、張松鶴等為代表的清溪第一代共產(chǎn)黨人挺身而出，秘密組織開展抗日救亡運動。1938年，清溪民眾抗日自衛(wèi)團成立。1939年，東寶惠邊人民抗日游擊大隊在苦草洞整編成立。1940年，東江華僑回鄉(xiāng)服務團東寶隊在清溪成立。土槍、鳥銃、長矛、菜刀、鋤頭，只管往鬼子頭上招呼。阻擊、伏擊、追擊，夜襲、偷襲、奔襲，打得日偽和漢奸摸不著北。殺寇、打偽、鋤奸，反清鄉(xiāng)、反掃蕩、反圍剿，殺聲陣陣驚了敵膽。鉗賚口戰(zhàn)斗、黃欖樹頭戰(zhàn)斗、消滅偽聯(lián)防隊、香山求水嶺之戰(zhàn)……，有多少戰(zhàn)事在油燈下秘密策劃，就有多少壯士在這片紅色土地上奮勇殺敵。

　　前仆后繼，前仆后繼！張里夫犧牲，林錦華犧牲，黃有福犧牲，黃萬順犧牲……一場場槍林彈雨，一次次拼命廝殺，一個個英雄壯舉，頭可斷，血可流，志不屈。清溪在抗日戰(zhàn)爭及隨后的解放戰(zhàn)爭中，七十多位共產(chǎn)黨員和革命志士壯烈犧牲，他們的鮮血染紅了大地母親，他們的名字刻在革命烈士紀念碑上。這些烈士中有富家子弟，也有貧苦百姓，年紀大的三十來歲，最小不過十多歲。他們用鋼筋鐵骨挺起民族脊梁，他們用血肉之軀筑成新的長城，他們向著光明慷慨赴死?！吧砑人蕾馍褚造`，魂魄毅兮為鬼雄！”

　　美國記者埃德加·斯諾85年前在他的《西行漫記》里追問：是什么樣的希望，什么樣的目標，什么樣的理想，使他們成為英勇頑強、令人難以置信的戰(zhàn)士呢？

　　把粉身碎骨留給自己，把人間光明留給身后的百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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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別看模樣丑，大肚愛喝油，星星眨眼笑，它把月光偷。不用猜，這就是油燈。據(jù)《清溪鎮(zhèn)志》載：民國前清溪豆油點燈，煤油燈在民國以后成為尋常百姓家的照明工具。那時的夜晚，家家戶戶一盞油燈，燈光如豆，忽閃不定，忽明忽暗，所有村落烏燈黑火，黑麻麻一片。電燈，對那時的人們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字眼。這樣的日子離清貧更近，離富足相當遙遠。

　　新中國成立前夕，清溪才有了第一個用汽車舊發(fā)動機發(fā)電的小電廠，發(fā)電量很小，只供應圩內商戶照明。1964年，第一條路經(jīng)清溪至塘廈變電站的高壓線架設完成，清溪進入電燈照明時代。60年代末清溪實現(xiàn)村村通電，油燈從此走進歷史，漸行漸遠。1986年，第一條3.5萬伏高壓專用線路在清溪架設通電，3座小型發(fā)電站建成發(fā)電。1988年，清溪供電公司成立。1990年，清溪變電站建成投運，全鎮(zhèn)24小時通電。亮堂堂的日子來到了！

　　1995年，大窩山火力發(fā)電廠竣工投產(chǎn)。2005年，清溪年用電量突破20億千瓦時。到2020年，清溪有220千伏變電站1座，110千伏變電站7座。變電站星羅棋布，輸電線交錯綿連，清溪迎來璀璨奪目的“高光時代”。到處都是燈，數(shù)也數(shù)不清的路燈和川流不息的車燈，光影流轉，織成了光帶。景觀燈、庭院燈、霓虹燈、噴泉燈、輪廓燈，流光溢彩，點亮了城市；吊燈、臺燈、落地燈、吸頂燈、庭院燈，燈火燦爛，照亮了千家萬戶。

　　燈是萬家燈火的燈，火是人間煙火的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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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時光荏苒，百年崢嶸。當年廣緣庵里的星星之火，生生不息、代代相傳，穿越百年奇跡般點亮了清溪萬家燈火，升騰了銀瓶山下人間煙火。好似歲月一轉身，滿城燈火宛如煙花般絢爛，仿佛滿天星辰閃爍，就像郭沫若先生在詩里寫的那樣：遠遠的街燈明了/好像閃著無數(shù)的明星/天上的明星現(xiàn)了/好像點著無數(shù)的街燈……

　　燈火里的清溪，歲月靜好的清溪，都是對廣緣庵那點點燈火的最好傳承。每一盞幸福燈火，每一份熱氣騰騰的幸福，都是對清溪七十多位革命烈士的最好緬懷。也許斯諾先生當年要找的答案，就藏在陳獨秀次子陳喬年烈士英勇就義前與難友訣別的話里：讓我們的子孫后代享受前人披荊斬棘的幸福吧！今天果如他愿，果如他們所愿，燈火漫卷的萬里山河，燈火輝煌的中國夢，就在我們眼前，而且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美。

　　很多很多年以后，在那一年的“七一”，在寬敞明亮的一號會議廳，我和許許多多預備黨員面向鮮紅的黨旗舉起了右拳宣誓：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……

　　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革命先輩們面向黨旗宣誓，那一刻，我們心中有火，眼里有光，仿佛廣緣庵里的油燈從未熄滅。

　?。ū疚脑@清溪鎮(zhèn)“壯麗一百年·奮進新時代”主題征文一等獎。作者為東莞市作家協(xié)會清溪分會會員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