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江之濱,萬江橋畔
九級浮屠,矗立于江心綠洲
盡觀人間繁華起落——這便是金鰲洲塔
金鰲洲塔是“東莞文物八景”之一
金鰲洲塔“肇工于萬歷丁酉,合尖于天啟甲子,越二十年所乃告成焉”(郭九鼎《金鰲洲塔記》)。官方的說法是,此塔開工于明萬歷二十五年(1597年),天啟四年(1624年)落成。最早提出并實施建塔的人,是當(dāng)時的東莞縣令翁汝遇?!洞竺鹘鸢皲洝份d,翁汝遇,萬歷二十六年(1598年)進士,浙江仁和(今杭州)人。
金鰲洲塔位于東莞市萬江金泰村萬江橋畔,因其坐落于萬江金鰲洲,故名。金鰲洲處于東江南支流(萬江)和汾溪河交匯處,扼東莞水道要沖。由于四周地勢較低,兩河水的交匯處沒有高山夾水而行,造成“生氣外泄”,達不到“藏風(fēng)聚氣”的條件。修建此塔,是希望能“束水口”,讓這里的“水回顧有情”。郭九鼎所撰《金鰲洲塔記》證明了這個說法:東莞江水自東流西,左有黃嶺,右有羅浮,在此建塔控制“大江中流”,“以培風(fēng)氣,亦堪輿家所宜也”。 因此,金鰲洲塔是典型“鎮(zhèn)虛補弱”的風(fēng)水塔。
圖為金鰲洲塔立面剖面圖
要建這座九層高塔,不懂理數(shù)是不行的。好在當(dāng)時翁汝遇身邊還有個姓倪的署令,尤其精通理數(shù),再與本地士紳們合計,就設(shè)計出了金鰲洲塔的圖紙,戴梧臺、袁聚霞等士紳負責(zé)具體經(jīng)辦。建塔加上塔邊的房屋,耗時很長,平均每三年建一層,共用了27年,一代人接一代人,最后在徐海石、溫青霞等士紳的努力之下建成。這其中,官員和士紳出力最多,而出地的張氏功勞也大。因此,郭九鼎不無感慨:“可謂理與數(shù)合,天與人并,以成茲偉觀矣”。至于建塔資金從何而來,不見記載。
圖為民國時期的金鰲洲塔(資料圖片)
不過,金鰲洲塔的始建時間就有了問題?!睹駠鴸|莞縣志》載:“翁汝遇,字獻甫。浙江仁和人,萬歷二十六年進士,逾年任邑令”“二十七年正月任”。也就是說,翁汝遇中進士是在1598年(萬歷二十六年)、任東莞縣令在1599年(萬歷二十七年),若建金鰲洲塔是在1597年(萬歷二十五年),那么,那時的翁汝遇還沒到東莞上任,他何來建塔呢?官方說法顯然來自郭九鼎《金鰲洲塔記》“肇工于萬歷丁酉”,而至少對于翁汝遇中進士的年份,《民國東莞縣志》與《大明金榜錄》的記錄是相吻合的。那么,問題就可能出在郭九鼎身上——可能是他記錯了時間,正如他在《金鰲洲塔記》中所言“其始工之歲,正余誕生之年,歲久未有記”。因此,金鰲洲塔究竟始建于哪一年,就出現(xiàn)了“懸疑”。
在當(dāng)時,翁汝遇和他的弟弟翁汝進,都是有些名氣的藏書家,文人氣息濃厚。不過,在莞為官一任,翁汝遇也有自己的鐵腕。收稅的小吏中有一幫人胡作非為,他毫不縱容,將這幫人趕的趕、法辦的法辦,“又禁賊攀良,禁人命株連,民賴以安”(《民國東莞縣志》)。
金鰲洲塔第一次重修,是在清康熙年間。清康熙三十九年(1699年),浙江嘉善人錢以塏從廣東茂名知縣調(diào)任東莞知縣,在任3年。有一年,廣東提學(xué)翁嵩年來莞,東莞士紳出面,請求翁嵩年向知縣錢以塏“美言”,重修金鰲洲塔。翁嵩年與錢知縣都是浙江老鄉(xiāng),翁嵩年雖然只是一名學(xué)官,名頭卻很大,他博學(xué)好古,擅書畫,時任內(nèi)閣大臣張廷玉、尚書勵廷儀都是他的學(xué)生,可謂德高望重。他跟錢知縣說句話,錢知縣當(dāng)然照辦。
錢以塏下令重修金鰲洲塔。但是,僅僅修了四層,就停工了,成了“爛尾”工程。憑著士紳們對錢知縣為人的了解,他不是一個半路“撂挑子”不負責(zé)任的官員。那究竟為什么要停工?史籍并沒有答案。
時間一晃30多年過去,金鰲洲塔仍處于“傾圮”狀態(tài),剩下個遺址。清乾隆二年(1737年),印光任從端州(今肇慶)調(diào)任東莞知縣。印光任到東莞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召集所有士紳開會,商議哪些“項目”需要“上馬”。有士紳就說,城內(nèi)河道淤塞已經(jīng)很久了,商船都沒法通過,這是其一;其二,金鰲洲塔重建未成,沒有這座塔,東莞拿什么標(biāo)榜“有文化”?所以,這兩件事急需印大人來辦。印光任就回應(yīng)說,河道疏通,有利于商船往來,建好金鰲洲塔,可以傳承和延續(xù)東莞文脈,這兩件事是我的職責(zé)所在,也感謝各位讓我受教了。
重建金鰲洲塔的計劃再次列在東莞知縣的日程上。不過,建塔資金倒是成了問題。有士紳出主意說,東莞有上千座宗祠,每座宗祠都有“嘗租”(即祭田)這筆收入,每座宗祠可從這筆收入中出一點錢;再說,重建金鰲洲塔也是全縣士紳和普通百姓的愿望。如此操作,事情就不難辦了。這個主意不錯。不過,印光任還是比較謹慎,在集資建塔方面盡量符合朝廷的相關(guān)規(guī)制,資金若實在不夠,他自己也打算適當(dāng)承擔(dān)一點。他認為,這件事既然有利于民,而且資金也來之于民,就是有再大的困難也要干成。
在印光任的操持下,重建金鰲洲塔的“項目團隊”成立了,來自官方的典史黃漢文、巡檢毛鳳翰、沈觀光任“董事”,士紳林華封、陳元詠、李曹源等任“總監(jiān)”,癢生黎鍾岳、張宸修等任“督工”。印光任將勘察、規(guī)劃設(shè)計等事宜都交給“項目團隊”去做,出納、會計等事官府也不得過問。當(dāng)年十月,重建金鰲洲塔擇吉日開工,第二年夏天五月完工,歷時7個月,耗資“金之以兩計者,一千五百四十五兩有奇”,人工“一萬八千二百六十工有奇”。
重修金鰲洲塔這件事干成了,印光任將功勞歸之于士紳百姓和“項目團隊”,而他本人則自謙為“坐觀其成,何敢以為己力”。他對自己唯一的肯定,是“惟率先鼓舞,遏眾多浮動之口,堅諸君子任事之志,以竟前人未竟之功,差可告無過耳”。而正是“惟率先鼓舞,遏眾多浮動之口”這句話,道出了些許“秘密”。
原來,此次重建金鰲洲塔,也并非一帆風(fēng)順。開工不久,就有人“搞事”,以誹言惡語造謠中傷“項目團隊”及其他干事的人,嚴(yán)重影響了大家干事的熱情。印光任了解情況之后,明白這些說壞話的“狡獪之徒”是想染指重建工程從中漁利,他決不能讓這些人得逞。他召集大家開會,向大家說明:“昔錢公動于浮言而隳厥功,余以為鑒。君等精白、有干才,余所稔知。”他把那些“狡獪之徒”的陰謀抖露出來,大家才恍然大悟,打開了心結(jié),干事更加勤勉,那些謠言也不攻自破。
而由此,也透露出錢以塏重建金鰲洲塔之所以半途而廢的原因——“動于浮言而隳厥功”。也就是說,要么是錢以塏被欲染指重建工程的“狡獪之徒”謠言所中傷而心灰意冷,出于愛護自己的“羽毛”停了工程;要么是錢以塏輕信了謠言,不再信任干事的人而停了工程。當(dāng)然,這只是我們的揣測。
圖為20世紀(jì)50年代的金鰲洲塔(資料圖片)
圖為20世紀(jì)60年代的金鰲洲塔(資料圖片)
錢以塏重建金鰲洲塔半途而廢,留下了遺憾。不過,在當(dāng)時東莞老百姓心目中,他依然是一位好官。他上任東莞后“首安魚鹽,次調(diào)耕桑”,做了不少民生實事,在東莞3年,他官聲卓著,憑此被調(diào)山西隰州任知州,后來官越做越大,直至禮部尚書。
印光任(1691—1758),字黻昌,號炳巖,江南寶山(今上海)人。1726年,清世宗(雍正)下詔,命令省督撫舉薦孝廉方正之士,印光任應(yīng)詔,被薦為廣東地方官。他與前任錢以塏一樣,在東莞民間口碑較好,“士民愛之如父母”。1744年,印光任被任命為第一任澳門同知。走馬上任后,他針對過去香山縣官府對澳門管轄不嚴(yán)的狀況,制定7條治澳措施,以加強對澳葡的管理和對洋船進出港口的控制。
由于印光任較了解西方各國不同的實力,以及各國之間錯綜復(fù)雜的關(guān)系,所以在處理外交事務(wù)中胸有成竹,當(dāng)機立斷,得心應(yīng)手,是當(dāng)時難得的外交人才。所以文學(xué)家袁枚稱他:“終公之任,海面肅然” 。 1746年,他調(diào)任南澳同知,后升任廣西慶遠及太平兩府知府,因事去職。晚年歸鄉(xiāng)家居,終年68歲。
明代是廣東建風(fēng)水塔最多的時期,也是建塔工藝發(fā)展至最成熟期間。特別是萬歷年間,幾乎達到了頂峰。金鰲洲塔作為明代東莞地區(qū)的風(fēng)水寶塔,具備嶺南明塔共同的特征:一,磚仿木樓閣式塔;二,八角,中空腔,壁實厚;三,用石灰沙和磚石砌筑;四,高大,比例勻稱,造型成熟。金鰲洲塔作為研究古人風(fēng)水理論的實例,是研究嶺南明代風(fēng)水塔的重要實物資料。
圖為20世紀(jì)80年代的金鰲洲塔(資料圖片)
金鰲洲塔從興建到傾圯重修至今歷史綿延400余年,見證了東莞城市變遷的滄桑,蘊藏著東莞眾多民風(fēng)民俗和歷史傳奇。1982年,金鰲洲塔成為東莞縣文物保護單位。1989年6月29日金鰲洲塔被列為廣東省文物保護單位。
1992年,根據(jù)金鰲洲塔年久失修,塔角因遭雷擊和風(fēng)雨侵蝕的實際情況,市政府撥出??畎凑铡靶夼f如舊”的原則對古塔進行了維修,保護了古塔的安全,盡可能恢復(fù)了古塔的原貌。
2004年東莞市通過社會推薦、公眾投票、專家評審,從全市社會各界推薦的55個景點中“金鰲塔影”被評為“東莞文物八景”之一。
可能有人會說,小編,你真能編……NO!以上有關(guān)金鰲洲塔始建與重建過程及其曲折經(jīng)歷,都載于晚清探花陳伯陶所著的《民國東莞縣志》,小編只是將古文轉(zhuǎn)換成白話文,起了一點翻譯的作用而已。所以,我們最該感謝陳伯陶為后世留下了豐富的史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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